415隻喵

逍遙遊立小大，齊物論破小大，兩篇文章都是莊子手筆，所以若非莊子自相矛盾，就是「齊物論底下逍遙遊的『小大之辨』不存在」，這說法對不對？

基本上會成為大宗師的人，在他的理論系統內，絕對是可以自圓其說的；讀者如果發現原作理論有衝突，最大的可能性是讀者自己沒能掌握作者真正的理論（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，是原PO文章遭人亂入造成理論不一致，在古籍中這狀況其實也不少）；以莊子來說，既然開宗明義第一章就是逍遙遊，第二章是齊物論，表示這兩篇文章都莊學中扮演關鍵意義，既然是關鍵性的兩篇文章，當然就不可能有內部理論的衝突。問題在「逍遙遊」的確「立小大之辨」，齊物論也確實「破小大之辨」，那莊子到底是要「立小大」還是「破小大」？

答案其實很簡單，這兩個「小/大」，內容到底一不一樣？比方說，兩條船「噸位的小大」和兩棟建築物「體積的小大」有什麼好比？

根本無關，不是嗎？前一個「小大」只「重量」，後一個小大只「體積」，誰會拿船的重量的小大去比建物體積的小大？莊子看似矛盾之處其實不過如此罷了，「逍遙遊」立小大，立的是境界的小大；齊物論破小大，破的是心知的小大，本來是不能放在一起比的東西，既然根本不能拿來一起比，哪有什麼衝突矛盾？

逍遙遊的重點是：生命要從小而大，從大而化，從量變進化到質變，透過累積和訓練，生命才有成長和飛越。齊物論的重點是：人的煩惱來自心知二分，執著藍綠自是非他才是爭論不息的原因，所以齊物論的「齊物」並不是「兩個各打50大板」或乾脆高喊「兩個通通一樣爛」，而是要跳出二元對立的觀點，找到超越對立的至高點，「照之於天」才能「莫若以明」！所以依照齊物論，「齊物」之後才分得出真大小與真是非！要是有人告訴你「齊物論」的主旨是「大小都是一樣的！」那可不是莊子瞎了，是有這等自信的傢伙瞎了！

「齊物論」的「齊死生、齊是非」不是「無死生，一片灰」；齊物論是莊子有感於世人「執著於自己的立場是此非彼，意圖尋找出超越對立觀點的努力」，如果世人看到的是一張紙，看到黑色那一面的說那是黑紙，看到白色那一面的說那是白紙，「齊物論」的對策就是「環繞這張紙走一圈，你知道實際上他是什麼顏色！」這就是「以明」，所以莊子是要教人「心眼清明」，哪裡是「把黑色＋白色＝灰色」？

所以齊物論是要怎麼破逍遙遊？你對小沙彌和達賴喇嘛同等尊重，就是「齊物論」；但達賴的修行就是比沙彌高強，這是「逍遙遊」，本來就是「不齊」的東西硬要去「齊」，這叫「齊知之所知」，莊子曰「齊知之所知，則淺矣。」「淺」這評價，可是原PO罵的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