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有時候，很想體驗痛苦呢：人很奇怪，一般動物，都是趨吉避凶，趨樂避苦，人啊，有時候卻很想體會痛苦。《鍋蓋頭》（「鍋蓋頭」只有一部，就是「鍋蓋頭」，凡是後面有加數字的「鍋蓋頭X」，都是垃圾！）中，有位海軍陸戰隊兄弟，收到家裡寄來的錄影帶，拿來和全連弟兄分享，赫然發現內容居然是老婆和鄰居老王在嘿咻，一般「觀眾」面對這種情況，會產生哪些反應？
抱歉，海軍陸戰隊的心裡狀態不是「一般觀眾」，他們是一群性飢渴的群眾；所以「一般海軍陸戰隊」就架走了倒楣的綠帽兄，然後群體起鬨，打算一起看下去，直到班長前來驅離這群色鬼阿兵哥；阿兵哥們反問：「為何不能看？」班長回答：「That’s his fucking wife!」中文翻譯做「因為那是他老婆」這翻譯好像只翻出一層意思？眾人離去後，男主小沃就向求班長要求「我要繼續看！」班長質問：「為何要看？」小沃回答：「我想知道看別人幹自己女友是什麼感覺。」
小沃當時也剛被兵變。
被兵變是痛，為何要重演那個痛？被劈腿是痛，為何要體驗那個痛？照理說，人不是應該躲避痛苦才對嗎？
其實，人也很愛重複痛苦：酒那麼難喝，為何要喝酒？過去那麼討厭，為何做夢一直回到過去？有些被性侵的人，反而迷戀高強度的性行為；作惡夢也一樣，既然是惡夢，為何一直做？
有時候，重複痛苦，是為了想搞清楚當初為什麼。
有時候，重複痛苦，是為了證明自己當時沒有錯。
有時候，重複痛苦，是覺得對自己的處罰還不夠。
有時候，重複痛苦，是因為痛的感覺，比沒感覺好。
有時候，重複痛苦，是因為覺得可以在失敗中，找出破解之道。
就像競技賽類的電影，男女主角總是可以找到竅門破關。
有時候，重複痛苦，是新技能的養成……
因為你學會了本來不會的事，
像是你厭惡家暴，但你從家暴裡學到的唯一知識，
就是去家暴。
小沃到底為何要去體驗那件不堪的回憶？
反正他已經被綠了，又有什麼損失？
既然現場有人比他還更綠，同是天涯被綠人，
何不嚐嚐，那究竟怎樣一番滋味？
其實，抽菸，喝酒，還不是一樣的道理……
這麼難喝的東西，你都陪我喝了，你就是我兄弟。
同理，這麼糟糕的綠，你都陪我綠了，你就是我兄弟。
至少你知道那是怎樣得感覺，
再糟糕，都好過沒感覺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都講到鍋蓋頭了，就順便聊一下戀屍與拍屍體——這種行為，大家不敢攤在陽光下講，但它的潛藏份子，肯定比新冠病毒高很多。平常大家活在道德法治的社會，這些行為只會隱藏在小眾文化裡，「戰爭」這種道德法律不存在的地區，人類的劣根性就自然而然地展開。《鍋蓋頭》的很多畫面，其實根本也不是這部片獨有，《金甲部隊》也拍了不少——事實上，阿兵哥在戰場上跟屍體合照、玩弄屍體、收藏局部軀體、姦屍、搶走戰利品、看人家日記、分享屍體圖等等行為，是普遍存在的，無論古今，無論美國日本德國，在可預見的未來，這種風氣其實還只會越來越嚴重：因為古代只有少數人有相機，現在人人有相機；古代只有少數人可以繪畫或洗出照片，現代人人都可以把照片網網路上分享……
這樣的行為，說真的和國民素質，教育水準，沒什麼關係。如果說，它的淺層情緒只是「好奇」或「報復」，那麼，玩弄屍體/分享屍體照的心態，會是什麼呢？
菲利浦金巴多（著名的史丹佛監獄實驗的主持人）認為，數位時代，會加速施虐者將虐待照上傳的慾望，因為：
- 拍照的確擁有與傳播的威力：你上傳夠奇怪得照片，你就是名人；你想成名，就會上傳更奇怪的照片。
- 戰利品紀念照：拍照讓然產生一種「擁有」的感覺，這些俘虜/屍體是你得戰利品，你就想讓全世界知道你佔有了什麼；簡單說，就是暗黑版的放閃照。
- 為觀眾表演的暴露狂：你想娛樂觀眾，所以你樂意暴露自己，或暴露那些沒能力反抗的人。
- 對無助者的去個人化：那些無助者很可憐？放心，只要沒人認識他們，他們就不可憐！
- 復仇與報復心理：好好的生活被派去參軍，僥倖沒死，怎麼可以不拿對手的屍體出氣？
- 建立地位的渴望：地位就是可以虐待誰的意思，你可以虐待這些人（這些屍體），你就是個有地位的人。
其實，金巴多只解釋了「為何施虐者會這麼愛PO施虐照」，但金巴多的理論系統裡，其實有個盲點，就是他不相信人有施虐的本能，他認為，人的施虐行為，都是系統造成的。所以他假設，只要改善系統，就可以改善施虐。可是事實，顯然不是這樣，因為金巴多的監獄裡，會虐囚的警衛，「不是」工作忙碌的日間警衛，而是輕鬆涼快的夜間警衛；可是，不管警衛是白班或夜班，他們所處的「系統」，不是一樣嗎？
可見，人會施虐，不只是系統問題，而是本質問題：有些人，在相同情境下，就是會做出施虐的事：同樣看到屍體，大多數士兵覺得噁心、想吐、罪惡感；卻不能否認，同樣也有阿兵哥，興奮、開心、以殺人/虐人/破壞為樂。
《鍋蓋頭》和《金甲部隊》，都沒解釋施虐傾向/練師清像是怎麼一回事，當然，這兩部電影的目標，也不是解釋這些現象。其實身為一般觀眾，也不見得要知道太多，只要知道基本嘗試就可以了：
有這種傾向的人，真的比你想像的多。
他們只是在社會要求下，抑制住他們的想像，
只要有機會讓道德法治消失，他們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，
他們的外觀，和所有人都一樣，
如果還想知道他們有怎樣的特徵……
- 他們必然「迷戀」暴力！（注意，這裡的用詞是「迷戀」，「自衛反擊」當然不算「迷戀」暴力）（包含享用暴力的方式愛你，你前男友強暴你？好，我去殺了他！）
- 他們迷戀機械式的事物（包含迷戀過度的道德、僵化的法律、崇高的紀律……）
- 有把「生物」變成「物」的傾向。
- 只想囤積或佔有，你無法從他身上感受到「生氣」。
- 只想要秩序和生命，但害怕「活物」。
- 與性別無關，雖然講到「愛死亡」大家通常會想到戀屍男，其實，女生/媽媽也可以有一樣的特質。
所以，虛偽的世界說真的也不錯，
真相，是更難看的。
留言列表
